最近听到一部西河大鼓名叫《玲珑塔》,非常洗脑上头,细品全本唱文,又颇为巧妙丰富。全篇以时间为主线,讲了一位老僧的过去当下和未来,空间视角又大又小,时间也是又长又短,看似荒唐,实则有妙趣。
高高山上有一位老僧
身披着衲头几千层
您要问那老僧的年高迈
曾记得那黄河九澄清
那黄河五百年才清一澄
一共是四千五百冬
开篇的视角从大到小,看到高山,再看到老僧,老僧的身上有件衲衣,再细看竟有几千层。然后从时间上开始推,这老僧的年纪又多大了呢,“曾记得黄河九澄清。”,老僧的年纪有四千五百多岁,可以说见过了世间的各种成住坏空。
老僧他倒有八个徒弟
八个徒弟都有法名
大徒弟名叫青头儿楞
二徒弟名叫楞头儿青
三徒弟名叫僧三点儿
四徒弟名叫点儿三僧
五徒弟名叫嘣葫芦霸
六徒弟名叫霸葫芦嘣
七徒弟名叫风随化
八徒弟的名叫化随风
这么大年纪一位高僧,想必名师出高徒吧,但是这八位一看就是一群歪瓜裂枣。好在他们每人都学会了一样能耐,八个人凑一块也能攒一场法会。
老师父交给他们八宗艺
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青头儿楞会打磬
楞头儿青会撞钟
僧三点儿会吹管儿
这个点儿三僧会捧笙
蹦葫芦霸会打鼓
霸葫芦嘣会念经
风随化会扫地
化随风会点灯
不过老师傅也有调皮的时候。
老师父要叫他们换一换换一换
要想交换这个万不能这个万不能
这个楞头儿青他打不了这个青头儿楞的磬
青头儿楞也撞不了这个楞头儿青的钟
点儿三僧吹不了这个僧三点儿的管儿
僧三点儿也捧不了那个点儿三僧的笙
霸葫芦嘣他打不了这个嘣葫芦霸的鼓
嘣葫芦霸也念不了那个霸葫芦嘣的经
化随风扫不了这个风随化的地
风随化点不着那个化随风的灯
老师父一见有了气
要打这个徒弟整八名
结果这下全乱套了,如果说喜剧的本质是悲剧,那这场悲剧可以说是妙趣横生。
眼看着八个徒弟要挨打
从门外来了五位云游僧
共凑僧人十三位
一齐到后院儿数玲珑
玲珑塔一十三层
一去数单层 回来双层
谁要是数上来玲珑塔
谁就算是那个大师兄
谁要是数不上来玲珑塔
就叫他罚跪到天明
这里开始引入唱文的主题——数玲珑。
玲珑塔 塔玲珑
玲珑宝塔第一层
一张高桌四条腿儿
一个和尚一本经
一副铙钹一口磬
一个木了鱼子一盏灯
一个金铃整四两
被那风儿一刮 响哗棱
...
这一段既是数塔,也是一个攀塔的过程,攀塔时经历的楼层一定是12321这样的顺序。但是这里用了一个技巧是,“一去数单层,回来双层”。既游了一遍塔,又没有重复的楼层。每一层不仅有相应的场景摆设,金铃更是点睛之笔。“被那风儿一刮响哗棱”,使人不仅有画面,而且有了声音,有了风的触感。听众仿佛置身其中。
僧人正数罢了玲珑塔
抬起头来看分明
天上看满天星
地上看有个坑
坑里看结着冰
冰上看栽着松
松上看落着鹰
往屋里看有一老僧
僧前看摆本经
经前看点着灯
往墙上看钉着钉
钉上看挂张弓
这里开始又是一个长镜头,而且又是一个玄幻的尺度。从满天星斗的宇宙,回到地上有个坑,你以为是个小坑,这坑里却还有另一番世界呢,仿佛芥子纳须弥。整个一连串下来,一幅幅静止的画面摆在眼前,仿佛时间都停止,让人也忍不住想定格在这画面中。但是可知日本有一句诗是“祗园精舍之钟声,奏诸行无常之响。”
看着看着迷了眼
西北乾天起了大风
说大风好大的风
十个人儿见了九个人儿惊
刮散了满天星
刮平了地上的坑
刮化了坑里的冰
刮倒了冰上的松
刮飞了松上的鹰
刮走了一老僧
刮翻了僧前经
刮灭了经前灯
刮掉了墙上钉
刮崩了钉上弓
霎时间 直刮得
星散坑平冰化松倒鹰飞僧走
经翻灯灭钉掉弓崩
这风不是普通的风,正是岁月的风,无常的风。要不怎么说“十个人见了九个人惊”呢。你看这风刮得是“星散、坑平、冰化、松倒、鹰飞、僧走、经翻、灯灭、钉掉、弓崩”。给听众留下了一幅残破的景象,仿佛与前面的风景相隔了几千年。但其实,唱文里面只是霎时间一场大风而已。